唐诗学习之八十（白居易）

循墙绕柱觅君诗

文/张项学

在蓝田县东南五十余里的蓝溪上，曾经有一个唐代驿站，蓝桥驿。它是唐代通往东南的一个交通要道。之所以叫蓝桥，是因为在蓝溪水上曾经建有一座桥。相传其地有仙窟，为唐裴航遇仙女云英处。唐樊夫人《荅裴航》诗，“一饮琼浆百感生，玄霜捣尽见云英。蓝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清。”后来人们就把蓝桥常用作男女约会之处。

前几年我曾专门去了一趟蓝田，一方面是仰慕当地出名的水陆庵，一方面也是被这里曾经在唐诗中频繁出现而倾倒。喜的是看到了水陆庵，忧的是没有见到桥，更没有见到驿。今天再读白居易写这里的诗，感怀更深。

唐元和十年，也就是公元815年，因才高傲众、得罪权贵被流放近十年的元稹，自唐州奉召还京，经过蓝桥驿的时候，就在亭壁上写下了致刘禹锡和柳宗元的一首七律《留呈梦得子厚致用》。

留呈梦得子厚致用

唐 · 元稹

泉溜才通疑夜磬，烧烟馀暖有春泥。

千层玉帐铺松盖，五出银区印虎蹄。

暗落金乌山渐黑，深埋粉堠路浑迷。

心知魏阙无多地，十二琼楼百里西。

回京后，元稹还和白居易饮酒作诗，畅叙旧情。谁知仅仅三个月，元稹就又被贬到通州。八个月后，白居易被贬江州司马，从长安去江州经过蓝田驿的时候，他看到了元稹这首律诗。

元稹于春雪未融的正月在这里题诗，三月就又被贬出去了，白居易自己接着也被贬而出。迎着仲秋的凉风，他满腹惆怅地南行。短短八个月，风云变幻，人事莫测，聚散离合竟在一瞬间。于是白居易感慨万千地写下《蓝桥驿见元九诗》。

蓝桥驿见元九诗

唐 · 白居易

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

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

这首诗首联对仗工稳，一方面回应了元稹诗中的“玉帐”、“银区”初春的雪景，一方面交代了他自己出行的秦岭叶落、秋风凄凉的境况。细品一下，这岂是简单的两句写景诗。元稹八个月前怀着魏阙在前、琼楼不远的期盼，风尘仆仆地赶回长安，他怎么能知道那踌躇满志的心理仅三个月就被无情的现实击垮，再一次踏上贬谪之路。就在白居易惋惜元稹不到五个月，他自己也被贬出长安，沿着元稹刚刚走过的路，向江州进发。这条路刚刚走过的岂止元稹，还有他的好朋友刘禹锡、柳宗元，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贬谪之路。可想而知，此时他的心情是多么的无奈和惆怅。春归是满怀喜悦，秋去则是愁绪一腔，对人生的慨叹尽在其中。

在焦虑郁闷之时，看到了挚友元稹的诗，白居易在瑟瑟秋风中感到了一丝暖意。既然在蓝田驿有元稹的诗，那下一个驿站呢？元稹这位性格直爽到处留诗的诗友，一定在这一路上还会留下墨迹。

这就很自然地引出“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这平常的一句里连用三个动词，循、绕、觅，由沿着墙壁看，到绕着柱子找，再到仔细搜索辨认，几个动作，把白居易对心有灵犀的好友的期盼刻画得细腻逼真。这里面既包含着他们同登进士、同样的诗词爱好的心心相印之情，也包含着他们同踏贬程、同样的遭遇那种惺惺相惜之意。

游蓝田感白居易《蓝桥驿见元九诗》

野草黄花直叹迟，无桥无驿怎寻诗。

迎风欲感诗魔气，溪影斜阳上柳枝。

悠雲作于拾贝斋

2022/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