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楼
访
谈
本期主题
诗词的继承和创新本期嘉宾:陈仁德
陈仁德网名虞廷。重庆市忠县人,一九五二年生,中华诗词学会2、3、4届理事、重庆市诗词研究院院长、重庆市诗词学会副会长、四川省诗词学会前副会长、香港诗词学会首席顾问,《小楼听雨》诗词平台顾问。
访谈问答
问:请问陈老师,守旧是贬义词吗?答:不是!
一说到守旧,人们心里马上就会反感,长期以来,守旧已经成为了贬义词。其实守就是坚守,守护,守卫,现在还有一个很时尚的说法叫守望。就守字而言,一点没有贬义。旧就是传统,就是古老,就是过去,就是历史。就旧字而言,也一点没有贬义。奇怪的是,守字没有贬义,旧字也没有贬义,守旧二字加在一起,怎么就成了贬义?传统诗词不是被人们称为“旧体诗词”吗,旧就是诗词的基本特点,不旧还是诗词吗?一些人喜欢高谈“继往圣之绝学”,离开了旧还有什么“往圣之绝学”?所以我要开宗明义的为诗词的守旧正名,正如新体诗的特点是新一样,旧体诗词的特点就是旧。说得直白一点,守旧就是保持住原来的样子,不论时代怎么变,民族的基因(DNA)不能变,诗词永远都必须像诗词的样子,否则就成了转基因。大家都知道,转基因的出现,已经使许多粮食蔬菜的原种面临消亡的危险,而且有专家研究认为长期食用转基因食品可能会导致人类非常危险的后果。诗词也是一样,如果不能坚守传统,恐怕有一天也会同转基因一样变得面目全非后果严重。
说到继承,大家一般都能接受,但是说到守旧,可能很多人就会条件反射一般的反感。在我看来,继承其实就是守旧的另外一种表述而已,其实质没有什么区别。问题是很多年来,人们对于新和旧的认识越来越混乱,陷入了重重误区,盲目破旧立新已经成为一种流行病,在一些人身上甚至已经病入膏肓。惟新是取,言必称新,越新越好,标新立异,争创新体,自命为某某新体的开山鼻祖,如此等等,不胜枚举。所以,守旧不是贬义词。问:
今人的作品不能有古人的思想感情?
答:
很多人喜欢批评当今某些作品带有古人的陈旧思想和情调,这种说法几乎没有任何人反对。但是我们想想,所谓思想陈旧,是说某种思想已经历史悠久了,然而我们不是经常为我们悠久的历史文化骄傲吗?古代的许多思想正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思想源泉,许多思想不仅不因陈旧而逊色,反而历久弥新光芒万丈。比如孔子的“温故而知新”“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吾日三省吾身”,孟子的:“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等等。反之,最近这几十年许多新思想倒是被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比如什么“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越穷越穷光荣”等等。思想的价值不是以新旧来划分的,许多旧的思想经过历史反复检验,已经成为我们民族的宝贵遗产,永远不可丢弃。所以,还是不要动辄指责别人思想陈旧。
至于古人情调,理由同上。从古到今,真善美的标准不会改变,喜怒哀乐的情绪不会改变。古人情调里常有的悲天悯人,忧国忧民,天人合一,思乡怀友,惩恶扬善等等,一点错都没有。我们在读古人的诗词时,经常被他们的情调所打动,比如屈原“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杜甫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李白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等等。一两千年后还能打动我们,那种情调多么可贵呀。从人的本性上讲,古人和今人的情感是一脉相承的,从来没有被割断过,古人的情感在今人身上再现,是一种血缘的延续,那是人的基因决定的,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必要大惊小怪。有的人习惯把今人和古人对立起来,两者之间一刀割断,标榜自己的所谓新情调,实在是费力不讨好。我见过一些新情调的作品,基本上是标语口号,很难打动人心。问:
诗词要反映当代人的思想,对吗?
答:这话不错,问题是每一个“当代人”只要有思想,毫无疑问就已经是当代人的思想,不可能是别的朝代人的思想,当代人生活在当代,当然是当代人的思想,就像说早饭一定要在早上吃一样,谁不知道啊,有必要提出这样的命题吗。哪里还用得着反复强调呢?如果说当代人的思想里包含着古人的思想,那也是正常不过了。我们不是要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复兴首先就是民族文化的复兴,民族精神的回归,也就是“回复”到以前兴旺发达的时候。如果我们通过学习古代经典,已经获得了古人的思想财富,哪有什么不好呢?
问:你认为继承和创新是一种什么关系?
答:创新必须从继承传统开始,继承传统是创新的必要条件。连起码的继承都谈不上,就没有资格谈创新。如果我们把诗词看成一场盛会,那么你得具有诗词的基本知识才能领取入场券,对基本知识的掌握运用,就是对传统的继承。中华诗词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值得学习继承的太多,我们面对传统,应有敬畏之情。历代先贤在实践中所创造的丰富多彩的诗词文化,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的宝贵财富,这些财富是不能丢弃更不能糟踏的。不懂得继承的人,就更不懂得创新,离开继承来谈创新,就不是创新,而是以创新名义进行的破坏。很遗憾的是,我们看到的许多高喊创新的人,往往都是传统基础较差的人,靠这种人创新,唯一的结果就是降低诗词的质量。清代薛福成先生在他的《考旧知新说》中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观点:“中国之病固在不能更新,尤在不能守旧。”他说:“日月日新也,而容光之照万古如旧;流水日新也,而就下之性万古如旧。”最旧的宝藏依然是宝藏,最新的垃圾依然是垃圾。文学艺术只论优劣,不论新旧,完全不必“喜新厌旧”,这就是结论。
问:
给人的感觉您好像是反对创新的?
答:非也。我前面说的守旧只是诗词的形式,要让诗词形式作为中华民族真正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永远传承下去,让他成为永远的瑰宝,不要以创新的名义去破坏他的形式。但是,诗词的内容却是必须创新的。宋诗完全继承了唐诗的形式,却有自己不完全同于唐代的内容。之后直至清代乃至民国无不如此。形式不变,内容不断丰富,不断更新,所谓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是也。
到了当代,诗词的内容更应该与时俱进,因为我们所经历的时代每天都在发生巨变。这一点我们和古人完全不同。古代的生产力发展极其缓慢,基本上是千年不变的在原有生产力水平上的重复再生产。唐宋诗人看到的一叶扁舟和魏晋诗人看到的一叶扁舟没有什么不同,而明清诗人和唐宋诗人的骑驴过小桥大约也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大量的意象可以千年不变的反复出现在诗人笔下,古人就占了许多便宜,没有多少创新的外部环境。到了近代工业革命特别是当代科技革命之后,生产力迅速发展,许多旧的意象渐渐消失了。现在长江三峡已经没有了木船,如果再写一叶扁舟之类,就索然无味了。所以,如何采用新的意象,反映新的时代,是当代诗词写作者面临的一大难题。我们必须小心翼翼的探索前进,走出一条路来。问:
可以谈谈您是怎么创新的吗?
答:
好的,其实我一直在创新。诗词创新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采用新题材,一个是采用新词汇。
先谈新题材。现在大量出现的新的生产生活场面是古人所未曾梦见的,那么,是否林林总总的新事物,都可以作为诗词的题材呢?不一定!我认为有些题材没有什么诗意,也无法诗化,还是不入诗的好。比如化学实验、外科手术之类。但是有的新事物则可以尝试入诗。比如飞机、高铁、照片、电扇、电梯、互联网、农民打工、工人下岗、房奴、明星、堵车等等。这类题材我们无法在古人的作品里得到借鉴,如果要写,就只有靠自己另辟蹊径。我之所以举这些例子,是因为这些我都尝试过。再谈新词汇。我们知道,诗词的特点是古典美,其用语要求典雅凝练,忌用大白话。现代的许多新词汇,一旦进入诗词,就会破坏古典美。如何才能将新词汇写进诗词,使之既有古典韵味,又兼有时代精神呢?这是一对矛盾,是对当代诗词作者的严峻挑战。
比如说,写帆船就有一种古典美,古人写“孤帆远影碧空尽”“孤帆一片日边来”,很美。现在没有帆船了,长江上只有轮船,如果写成“轮船远影碧空尽”“轮船一片日边来”,就没有诗味了。同样的道理,陆游“细雨骑驴入剑门”,很美,如果写成“细雨坐车入剑门”,也很别扭。
那么,新词汇应该怎样进入诗词呢?我有两点体会:
第一,不是所有新词汇都可以入诗,有的是不可以入诗的,我们要善于去寻找那些富有诗意或者说容易诗意化的新词汇。第二,对新词汇要进行雅化。所谓雅化我认为就是组合搭配。一首诗里不能有过多的新词汇,新词汇要和文言搭配,才有诗味。
问:
能否加一个问题,您为什么愿意支持小楼函授班?
答:
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小楼是全国为数不多的最具影响力的诗词平台之一,这些年小楼为当代诗词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这一点允为公论。我作为小楼顾问,既为之欣慰,亦深感荣幸。最近小楼又将举办线上培训班,向诗词爱好者传授诗词写作鉴赏等诸多方面的知识,并就大家关注的热点问题开展交流互动,析疑解惑。我相信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事情。回忆自己年轻时,非常渴望得到前辈师长的指导,恰恰也是由于有缘得到了这种指导,才使自己少走了很多弯路,能够略窥堂奥。我学习诗词五十余年,多少积累了一些心得体会经验教训,乐于在小楼和大家分享。欢迎有兴趣的朋友到培训班来,我们一起学习探讨。
报名详情,请点击:
《小楼听雨》诗词平台培训中心举办的首期函授班